野有美人 第404节
  襄夫人靠在身后漆几上,“老妇累了,叔姬走吧!”
  郑媛听出襄夫人话语里的不客气,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头,“是。”
  她走出宫室的时候,嘴角露出满意的笑。进展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简单,照着襄夫人这么胖下去,不用她做其他的事,襄夫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弄死。一旦真的引起血栓了,巫师就算把鞋子给跳掉一层,恐怕也于事无补。
  襄夫人等到郑媛一走,迫不及待的要人给她上食物来。羊腿被抬了上来,寺人将羊肉切好,送到襄夫人面前,羊肉是取几个月的羊羔,肉质最是鲜嫩可口,襄夫人哪怕不饿,都几乎把一条羊腿吃掉了小半。
  肚子被塞得满满的,襄夫人终于觉得心中好过多了,膳食给她的安慰胜过身边人的千言万语。
  *
  公子均没有把襄夫人关到不允许她参加任何典礼的程度,有时候还是要让她出来,表示自己并没有把这个祖母怎么样。
  每年春日的典礼上就是最好的机会。宋国去年的收成并不好,楚军把城外的粮食收割一空。当年冬天宋国过得艰难,还是向临近的诸侯国借粮才挺了过来,新春的祭祀上,公子均令人给掌管丰收的女神献上丰厚的祭品,来求得今年秋日的丰收。
  这种典礼,公室公族都得到全。君夫人和先君夫人也会在场。众多卿大夫看到襄夫人那肉山也似的魁梧身躯,顿时面色古怪。有些卿大夫知道楚军来袭之事和襄夫人有些牵扯,原本以为她会过得不怎么好,没想到一见面,让众人都吓了一大跳。
  贵妇人们的礼服都是往宽大里做,甚至一双袖子长度就能达到三米,更别说衣摆裙裾了。郑媛穿着那一套,将衣服撑起来,落下的衣料在臂弯处,折出层层褶皱。款款移步,跟在前面的襄夫人身后。
  襄夫人不傻,知道公子均敢那样对她,没有胆气不会这么做的。朝中卿大夫恐怕有些人已经知道她做过的事了,要是她当面和公子均撕破脸,恐怕到时候自己就真的要不见天日了。
  襄夫人每走一步,身体都要颤巍巍的抖一下。肉长的太快,她自个都不习惯自己这一身。原本穿在身上应当雍容华贵的礼服,层层裹在身上,越发显得臃肿。
  她气喘吁吁,身边两个侍女都额头冒汗。
  郑媛见到那个侍女身形都不稳了,心里有些可怜这两个小姑娘。一个襄夫人都能抵上四个她们了。过了好会,到了室内,开始看女巫表演,郑媛才吩咐人把那些侍女给换成健壮的妇人。
  襄夫人坐下来后,鼻子里还是不停的往外喘气,这段时间,不仅仅是每天的饭食,只要心情不好,她就会让人给她把吃食给抬过来。哪怕心情再不好,嘴里有了点东西,就好起来了。
  后果就是越来越胖,胖起来的速度惊人,襄夫人原先还想着控制饮食,不能再这么下去了。可吃习惯之后再去改,无疑于刀子慢割肉,不过是半天她就受不了了。
  反正也是这把年纪,到了该发福的时候。他也不会睁眼看她一眼,既然如此,为何还要让自己难过?
  襄夫人看着女巫双手捧着金灿灿的食器,向天地神灵显出代表诚意的贡品,不由得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腰。腰酸的厉害,有侍女伺候着还好,身边没人,又没有漆几凭靠,就十分难受了。
  这到底还要多久?
  郑媛挺直腰背,一脸肃穆。待会公子均还要去主持男女裸奔,那会可春光荡漾,自己不说盯紧了他,也要让他别被那些男女给带坏了。
  女巫的祷祝声悠长而尖细,那声音似乎要透过苍穹传达到九重天之上的神灵那里。
  女巫也会掐准时机,等到众人腿都受不住的时候,女巫前来请公子均来宣布男女追逐开始。
  国中那些年轻人满脸春意准备到丛林里头开始自己的艳遇。
  每年这么一回,可以给宋国带来多少新增人口。郑媛在一旁看着,都不禁叹了口气。襄夫人听到她的叹息声,转过头来,丰满的几乎过分的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,“怎么,叔姬为何叹气?今日春社,国君主持男女相奔,叔姬叹气是为何?”
  “妾看今年参与相奔的年轻男女,男子要比女子少上许多,妾所以才叹气。”郑媛根本不将襄夫人这点挑衅放在眼里,脸上露出忧愁来。男子人口比女子少,除了战争之外,几乎没有别的原因。
  襄夫人脸上一僵,转过头不不做声了。
  公子均下令男女相奔开始之后,那些年轻男女们嬉笑着跑入林子里头,过了会,悉悉索索有些春光暴露的场景,公子均返回社宫。这场景男人看多了,如果没有半点反应的话,只有不举了。
  公子均才到社宫,就有人来禀告,“国君,夫人说她身体不适,想要先回公宫。”
  公子均抬眼,“去吧,派人护送襄夫人回去。”
  襄夫人身体不适,辈分又高,现在春社基本上快要结束了,她想要先回去,那就准了。
  襄夫人在两个壮实婢女的搀扶下上了车,上了车好会,车辆出了社宫的范围,她在车中也昏昏欲睡。今天几乎折腾了一天,她累的不行了。靠在漆几上想要睡过去,半睡半醒的时候,车身突然一个大的颠簸,险些没把车里头的人给翻出来。外头有人在尖叫,似乎还有马嘶。
  紧接着,马车颠簸的更加剧烈了。
  郑媛在社宫中和公子均说话,那些卿大夫他们也不留着他们,有些年轻不管娶妻没娶妻,都有些意动,年纪大了的,有些不好意思下场,干脆都让他们都散了。
  夫妻两个兴致勃勃的说话的时候,突然有人进来,来人满脸惊慌,“国君,君夫人,襄夫人车驾惊马了!”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大家春节快乐
  第166章 送走
  惊马一事可不是什么小事,郑媛和公子均对视一眼, 公子均立刻道, “快,快派人去牵制住马匹!”
  来人立刻提着下裳传达他的命令去了,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, 谁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。公子均的确是想要襄夫人死, 但他性格谨慎,宁可慢慢来,也不会用这种方式。
  “难道真的是意外?”郑媛思索了好一会, 实在是想不明白, 还有谁和襄夫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,想起社宫位于商丘郊外, 此处周围丛林较为茂密, 野兽恐怕也是有的。或许哪只野兽跑出来把马匹给吓着了?
  “希望如此。”公子均握住她的手长叹, “她甚么时候不出事, 偏偏要在今日!”
  今日是社日, 这天公子均要接见卿大夫,并且主持过重男女相奔,这些都是大事,尤其后面那个,更是关系到宋国来年增加的人口,他在这里坐镇,那边襄夫人就出了岔子。
  “你这里走不开,我去看看。不管是意外,还是真的有人从中作梗,我在那里,好歹也没有人轻举妄动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公子均点点头。此事让她去最适合不过。
  襄夫人那边可是飞来横祸,惊马之后,她左右都纷纷仓皇而逃,御车的御手倒是奋力抓住车辔,想要将四匹发狂了的马给制服,可是光凭借他一人之力,一匹马都很吃力,更何况这还是四匹。
  正在慌乱间,兵车从后面裹挟着滚滚尘土飞奔而来。驷马已经受惊,完全不听御人的指挥了,撒开蹄子就跑,在大道上横冲直撞,就算是兵车上都是饶勇的甲士,也不敢直接驱车挡在发疯了的马面前。只能左右两边紧紧跟随,不敢冒然行动。
  车内的襄夫人被颠的头晕目弦,整个人紧紧的趴在那里,不敢轻举妄动,她胆子都快要吓破了,除了紧紧贴在那里之外,连惊叫都没有一声。倒不是她有多临危不惧,而是吓得几乎不能动了。
  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兵刃斩断木料的声响,整个车重重的向前一抛,襄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眼前一花,身子顿时就飞了出去。耳边响起短暂的风声,而后她重重的摔在地上。
  甲士们根本不能将马匹逼停,情急之下只能斩断车驾的车辕,可是襄夫人身体肥胖,车辕被斩断停下来的同时,她也被抛了出去。
  襄夫人落地的瞬间听到自己腰间传来喀嚓一声,然后腰部以下没有半点知觉了,她啊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。